二牛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方圆五十里没有其他的集市。此地居住着上万百姓,士农工商,走卒贩夫,各色人等形形色色。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一个平静、孤独,也些许热闹的小镇。
刘大娘卖菜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大娘起床了,为去念学堂的孙子备好了早餐,当然早餐比较简单-一个热乎的玉米饼,一个煮好的熟鸡蛋还有一碗杂米粥。做好了早餐,去到厨房外朝孙子的房间方向喊了一声:“二狗,起床上学了!”
刘大娘这一嗓子划破了静谧的早晨,只听公鸡也跟着嗷嗷了几嗓子,似乎刘大娘在唤它一样。当然大娘也就顺势而为打开了鸡笼,于是十几只鸡鸭鹅浩浩荡荡的钻出了笼子,扑扇着他们各自的翅膀,伸长了脖子嚷嚷了起来,迎接新的早晨。刘大娘五步并作三步,用盆装好了玉米混着米糠再加上一盆水拌成了这群飞禽的早餐,放在院里的食槽里也让它们开始享受这充满希望的早晨。
刘大娘收拾好这群飞禽,又忙着喂养两头走兽–猪圈里的两头猪。等忙完了这些活儿,二狗子还没有起床。于是大娘抄起苕帚走进房间,掀开铺盖直接朝二狗屁股上扇了上去,只听“啊呀”一声叫唤,二狗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睡眼惺忪,很不情愿。“奶奶,我风寒了,不想去学堂”“你说啥呢?你看看这是啥?”挥了挥手里的苕帚,二狗默不作声去洗漱了。
刘大娘收拾好二狗子,又背起背篓,去到了屋外的菜地里,冬日里萝卜熟了,家里的猪又吃不完这么多,三下五除二的拔了一背篓萝卜往回走。这时候二狗已经吃好早饭,带着装生米的饭盒提起书包往外冲。“你窜死啊,喊你早起起不来,慢点!”“噢!”二狗应了一声上学去了,家里的大黄送着二狗到了屋外不是很远的地方,直到二狗和他小伙伴儿聚到一起走远了的时候,才晃着尾巴回到家里。刘大娘糊弄了几口早饭,收拾好要赶集的菜、鸡蛋。锁好门窗,背起背篓准备到镇上去了。大黄屁颠颠地跟着出来,刘大娘对它说:“你就在家里看屋!”大黄这么一听,仿佛得到了军令一般,“汪“了一声摇着尾巴目送大娘走出了村口。
在刘大娘在去二牛镇的路上,有人就把她手里的鸡蛋买下了。可是背上的萝卜虽然很重,但是也得卖掉啊,想着家里油盐酱醋都是这平日里卖掉农产品得的银钱买的。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二牛镇赶去。
二牛镇的早晨,空气中就散发出了乡间没有的热闹气息,即使在这寒冷的冬日也能感受到人们内心灼热的心情。官道上奔驰而过的高大马车,街道两边富丽堂皇的店铺,来来往往赶集的镇民和做生意的商人还有那些大户人家的杂役在这段时间铺满了整个街市。
刘大娘到了官府建造的集市旁边的一条街,放下背篓拿出秤,摆好大大白白的萝卜,准备出售她亲自栽种的无公害产品。可是看看日头,今日比往日似乎晚了一些时辰,以往此时此地大家都差不多卖完了带来的菜。几斤芹菜萝卜,几只家禽,比不了集市里的大商铺。但也求能平安出售出去,换得几日的柴米钱。之所以大家选择这里摆摊,是因为集市里的摊位由官府控制,租金着实高。对于不是以卖菜为职业的普通农家而言,长期租档,不合算,也承受不起。
刘大娘听说有个叫驻街协理的衙门新成立,要专门来管理街面上他们这种贩夫走卒。府衙官员称此为协同镇长管理街面之事,驻街协理兵士头领也称总兵头。此前是镇上妓院、赌场之类的打手,其姐夫乃二牛镇镇长秘书。所谓黑白两道通吃,就是总兵头这类人。刘大娘这些贩卖自家地里农产品的小商小贩,就是驻街协理所要针对的对象,时常巡街,连日以来,恶言相向,手脚推搡,掀翻背篓,瓜果蔬菜散落一地之事屡见不鲜。今日此时,总兵头带了几队人分头巡察,悠悠的走在街上,手拿短鞭、脚穿皮靴,手臂上绑着一条红袖圈,上面镌刻着“驻街协理”四个大字,胸口的制服上秀着前任镇长威武的头像,连头巾上都秀着“二牛镇”三个大字。象征着驻街协理乃是为镇长办事,好不风光。
不一会儿,刘大娘总算看到了被人议论纷纷的驻街协理这帮差人。只见他们四个人,趾高气昂的从这条街头指指点点的边走边嚷“快收啊,不收砸了啊!”于是摆摊的商贩们收一收铺在地面上还没有卖完的货物,默不作声的拿起家伙事一一散去,脸上充满了愠怒,只是不敢声张而已。眼见着快走到刘大娘面前的时候,刘大娘也挪了挪放在地上的背篓,心里面已经开始骂起来了。就在她边收拾地上的白萝卜的时候,右手边隔着三四个摊位的位置大声吵了起来,吸引了很多人过去看热闹。大娘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只见一个年龄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服,脖子通红的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橘子、苹果。旁边的一个差人眉眼紧凑,嘴角上扬,一副挑衅的表情“我就砸了,你要怎么着?你能怎…么…着?”一字一顿的说完这简单的几个字,还不忘用脚往地上的苹果慢慢的踩去。这时候,只见这名卖水果的中年男子,脸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差役。当这名差人抬脚准备再往下一个苹果踩去的一瞬间,男子突然弯腰抓起地上的秤砣,一个大耳光的动作狠狠的砸在了差人的太阳穴上。只见差人头眼喷血,刹那间直直倒地,眼神里还保持着意外的惊愕之色。死了。。。
这一幕刘大娘以及围观的人都看傻了,随即人群里不知谁起头拍响了手掌。没有话语,只有掌声,另外三个差人被着一幕镇住了,刚反应过来要抓住杀人者的时候,那位商贩在拥挤的人群中已经跑了。后来在二牛镇各个大门口贴上了告示,众人才知道,杀人者姓雕无名字,在家排行老四,所以又被称作雕四。
那日过后,刘大娘不再到镇上卖菜了,她就在离镇东门外比较远的地方的一颗老树下摆下她一年四季辛苦劳作得来的瓜果蔬菜,有时候会怔怔地盯着二牛镇大门的方向,沉默不语。时常也会想起那日秤砣杀人名叫雕四的那个人。
雕四
在二牛镇进西门方向是一片老房子,至今已二百年有余。经过前朝末期的动乱,老房子毁坏了一些但仍然存留不少以供这里的人世代居住。
二牛镇新朝开启之日起,官府便定下律法,属于二牛镇管辖的周边村落之田地都纳入镇官府之产。村民只有租赁权,世代传下来的祖屋,地基以上归村民,地基下至地球中心都属于二牛镇官府,不管地下是金是银,是铜是铁都是镇长的。当然也留一点点保留地给予村民种菜建居屋所用,但也仅留先祖留下土地之十分之一不到。
镇内的百姓是没有土地的,也是仅存先祖留下的祖屋置理两间门面做点小生意以过活。直至二牛镇第五代镇长登基二年,年号福星。因周边区域的村民不断地涌入镇上,府衙决定拓地以建高楼卖居屋,当时西门一片被相中。雕四的家就在这里,官府欲征地,以低价换世代祖屋。民皆不从,是以官府所赔之钱不足以置新屋。强征之,民怨沸腾,时府衙之内有谄媚之小吏勾结街面恶霸打手,半夜帅众闯民宅,打人作恶。亦有拼命者,命殒而官府不察。
雕四一家祖上乃前朝武将,忠正家风世代传承,不堪欺侮,与夜闯其家者战之,其妻于混乱之中重伤而死。由此,心坏恶念,然其儿女尚小,且须抚养,于是深埋仇恨,蛰伏以待。当时之情形,民皆惧之,多数人在纠缠之后,明日便同意卖祖屋于官府,另择他处以居。小吏于是向上表功,深得圣恩,从此便扶摇直上,官运亨通。时二牛镇上下皆是如此,媚上欺下,黑白勾连,浑浊不堪。然官府告镇民曰:为二牛镇明日之兴盛,舍旧祖屋,为新二牛!在镇长的圣明之下,百姓共享盛世繁华!
当时有人叹曰:昔有大宋仁宗与贩夫走卒伴邻而居,今有二牛福星杀民取地以肉糜。杀人则已,杀人且诛心,罄竹难书。
2020.4月记